💕离岛

#长弧选手,超长待机#
【阳和启蛰,品物皆春】
心有戒尺,行有所止, 见素抱朴,守静彻冗。
若不得其法请严词厉色。
使我规行。

【鬼灭乙女】我生前和同僚们关系一般,所以他们都被我踹回了人间。

 

#激情码字,逻辑死

 

#第一人称预警

 

#超长预警!!!有这——么长

 

#有私设! 渣渣文笔预警!

 

#ooc预警,ooc归我!

 

#撞梗致歉 

 

#祝食用愉快


 #听歌曲【过桥】产生的脑洞

 

(1)

 

我生时愿未了。

 

不过忘川桥。

 

 

 

(2)

 

冥冥鬼道,幽魂往返,阴气弥重。

 

我看着头顶红的像是滴血的血红色穹顶,听着一旁的鬼判执着笔册絮絮叨叨。

 

“女性,生于明治三十五年四月,死于大正七年五月,享年一十有七。死因:溺水而亡,鉴于生前少做杀孽,多行善事,经阎魔殿判决此番可入人世轮回,以上记录可有疏漏?”

 

我头也没抬,回他:“没啊。”

 

“可有不实或不详尽之处?”他锁着眉头执笔勾上一道红。

 

“没啊。”我看看桥下流速湍急却又黑布隆冬的河水,回忆起那种被冰冷的水强行灌满口鼻的感觉,下意识地往里面缩了缩。

 

“那……”他沉声几分,“对此轮回判决你可有怨气?”

 

“你傻逼么,”我掏掏耳朵,然后好心送他一白眼,“当然没啊。”

 

堂堂鬼判头上青筋凸起,看着面前几乎是把整个身子粘在桥柱子上的少女,忍无可忍地攥紧了拳头,折断了手里的毛笔。

 

然后他一脚踹上了我的屁股,“那你他妈地怎么还不赶紧去投胎!”

 

我嫌弃地看他一眼,然后把冰冰凉凉的白玉石做的桥柱往怀里拢了拢,抱的更紧了些。

 

“瞎啊……”我撇撇嘴,“没看出来这是在等人么?”

 

“你!”鬼判大人手中的断笔碎成了齑粉,“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胆敢这样放肆!”

 

“我当然知道啊……”脚下江水滚滚,落下去的鬼魂一旦沾身,便会被无数冤气缠身,沉入那冰冷刺骨的江水里,再无重见天日的可能。

 

我拖着悠然的长调,道:“三途川,幽冥路,忘川桥。”

 

“凡间传言,人身死之后第七日,魂魄就会乘船度过三途河,由阎魔殿接受生前善恶的评判,然后再迈上这幽冥路,走过这忘川桥。过桥之后,那人就会把前尘往事忘得一干二净,重入轮回。”我笑着问他,“我说的可对?”

 

“对,既然你都……”

 

他话语未完,我却故意呛声,“那你可真笨,身为鬼判,连这点常识都不懂,竟然还不如我一个小姑娘。”

 

何其幸运,我又一次见识到了青年鬼使额上暴起的青筋,但他还是兢兢业业地履行职责,“既然你都明了,何故在此逗留!”

 

“知道归知道,”我抱着柱子侧头看他,笑道:“但是这和我不过桥有什么关系?”

 

“你、你这死皮赖脸的家伙!这样胡搅蛮缠,可这冥府的规矩岂能容你来坏!”他音调拔高,说着就要去取腰间的荆棘鞭子。

 

粗鲁。

 

“诶诶诶!你别急啊。”我出声制止。

 

“地狱的规矩,确实是不能够随随便便就不遵守的,可是……”我煞有其事地看向他,“我被勾来的途中,怎么听见有人说我尚余三日阳寿的。”

 

觑一眼他意料之中停下的动作和僵硬的表情,顺势再插一刀,“这样看来……貌似先坏了规矩的人,并不是我吧。”

 

眼前这青年鬼判的脸可真好玩,好玩就好玩在它能由白变青,由青变紫,再由紫变红。

 

我安安静静等着它重新变回惨白。

 

“你可不要小看这三日,有了这三天,我就能在临死前和朋友们说说遗言,好好道个别,甚至可以仔细安排一下身后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他们给我葬在哪里都没有选择权,可能他们中没人知道,相对于山北,我更喜欢山南坡的花田。”

 

“……”

 

看看,落了把柄在我手里就是不一样,小鬼判听我说了这么多,都没嫌弃我烦。

 

“而且你不要担心,我记得我的一位同僚说过,地狱此间一日,人间可渡数年。我说的可对?”

 

“……”

 

“你不作声,便是对了。”我安安稳稳地坐直身体,难得看起来端正了些,“那我就在此逗留三日,只三日,就等着和我的朋友们告个别。绝不反悔,如何?”

 

“而且……只要你允了,我就不告发你的失职,怎么样?”要记得乘胜追击,再添一笔。

 

沉默半晌后他问道:“你怎么会笃定这三日里一定能见到你尚在人间的朋友。”

 

“我不肯定。只是……我欠他们一句‘再见’,所以就算是在转世前说,也算了却了我的心愿。”我抬抬下巴,“能碰见谁就同谁告别,我是这样打算的,所以我这一请求……你答不答应?”

 

“只三天?”他将信将疑。

 

“就三天!”我信誓旦旦。

 

他提笔圈了圈我册上的名字,道:“说到做到。”

 

“当然!”我收起嬉皮笑脸,指着桥的另一端说,“要是做不到,我就从这为人的轮回道里跳出去,跳到外面的畜生道!”

 

“……算你狠。”

 

说罢他去顾及桥头那边安安稳稳排队的鬼魂,再不管我。

 

松了口气的我活动了下酸麻的胳膊,啊呀~忘记了呢,现在是鬼魂的我是不会有酸麻这种感觉的,于是我便好整以暇地盘腿坐下,托腮看着鬼判大人在另一旁忙忙碌碌。

 

地府工作可真辛苦。要不是我心里牵挂,我也不想给他添麻烦的。

 

我以上所言句句属实,只不过……

 

唯有一件事我撒了谎。

 

我没什么朋友。

 

我只有同僚。

 

可惜的是,我和同僚们的关系也相当一般。

 

 

 

(3)

 

她下葬的那天天气很好,多日连绵的阴雨恰巧停在这一日,隐藏在了浓密枝叶间的夏蝉重新开始奏响长长的音符,晃悠悠坠在绿叶尖的水滴滴入小小的水洼,细小的涟漪在表面一层层地漾开。

 

富冈义勇就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圈水纹一点点消散,然后归于平静。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白发的青年看了看落入坑中的棺椁一眼,便撇过头去,攥紧了拳头,却什么也没说。

 

蝴蝶忍跟在蝴蝶香奈惠的身后,姐妹二人都低垂着眼眸。

 

青年僧人并没有落泪,他只是一遍遍地念着佛号,念着往生的经文。

 

炼狱杏寿郎的唇角沉下去了,他似乎暂时忘记了灼热的感情,骨子里的热情被悲伤封缄。

 

祭典之神今天的装扮不怎么华丽,此时他正低声安慰着哭泣的妻子们,却不知怎么没有收效,反而适得其反地让她们越哭越凶。

 

恋柱哭得有点收不住,打起了哭嗝。而蛇柱站在恋柱身侧,眉眼担忧地递给了她一方干净的绢帕。

 

难得的众人齐聚的场景……因为这场葬礼。

 

棺中葬着的,是一位故人。

 

可是大家都知道,那棺里其实什么也没有,只有她生前常穿的一件羽织,正逢梅雨季,她跳下去的那条河恰逢一年之中水量最大的时刻,来回搜寻好几遍,却也找不到尸骨。衣物当然也不是她离去时身上那件,而是蝴蝶姐妹从她居所的里找出、因为战斗而破损还未来得及修补的一件。

 

浅紫色的紫阳花花纹,像是被一小只一小只的蝴蝶簇拥着花蕊。

 

它们曾盛开在她身上,而今败落。

 

他们把她葬在了山的南面,阳光晴好的地方,靠近那片她喜欢的紫阳花花田。

 

“盖棺吧。”身有不适却仍旧坚持参加葬礼的主公大人说。

 

念经声、抽泣声、心脏激烈撞击胸膛的声音里,一声棺木合拢声终止了一切。

 

盖上此棺……

 

愿她来世,再无烦忧。

 

 

 

(4)

 

众所周知,一起共事的人通常算不上朋友,因为理念相合志趣相投的人才能成为朋友。起码我是这样认为的。

 

然而不巧,我和鬼杀队的大家,理念都不怎么相合。他们大多和恶鬼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而我,不好意思,灭门惨案弑亲之仇什么的,我还真没有。事实上要不是我有不得已的理由,我更想舒舒服服当个米虫。

 

而我能安稳待在鬼杀队并且稳步上升的唯一一个原因……

 

是钱。

 

我的老板,鬼杀队的主公大人——产屋敷耀哉,是个体恤下属的大好人,这一点从鬼杀队队员们丰厚的薪资中便可见一斑。

 

所以,我可是为了挣更多的钱才一直增强实力提升到了现在的位置,那可是钱诶!想想吧朋友,怎么会有人不喜欢钱?

 

可能让你失望了,但是我这个人,还就是这么俗套。

 

所以相比于其他人更容易感情用事,我反而更喜欢权衡利弊,根据情况作出适合的判断,其实换句话来说就是……

 

“我这个人比较惜命。”我笑着对面前的一众鬼吏说。

 

真是好玩,在这一日里和冥府众人混熟之后,休息间隙他们竟然开始缠着我让我讲讲我人间的故事了,也罢,闲着也是闲着,我这平凡枯燥的十七年人生竟然能为阴曹地府的兵吏消遣解闷,倒也不失为有用武之地。

 

“呵,说得轻巧。”桥头的白发美艳女子把汤勺一撂,锅碗瓢盆哗啦啦地一片响,那一双美眸看过来,眼底尽是好笑,“那你怎么会死的比别人早?”

 

“问得好!”装模作样赞叹一声之后,我摇头“啧啧”叹息道,“其实我也没想到,这唯一一次不冷静,竟然就能让我断送了性命。”

 

 “所以如果非要让我为自己的死因下个论断的话,我只能说……”

 

我环视一周,无奈摊手,“我是蠢死的。”

 

我的同僚们和我都不一样,我这人最惜命,他们却能为着斩杀恶鬼上赶着找死。我向来唾弃这种行径,可恨的是耳濡目染之下竟也沾上了这种风气。

 

但是我的死怪不了别人,只能怪我自己,在察觉被同化的端倪时未能及时止损,平白葬送了大好人生。

 

可见,英雄他们逞得,我,逞不得。

 

只是可怜我埋在碧岑竹林里的小钱钱,恐怕失了我的宠爱后,便再无出头之日了啊。

 

念及此,我不由地又长叹一声。

 

 

 

(5)

 

她在月下的深林里奔跑。

 

那可怖的鬼物如影随形。

 

“起来!别停下!”她握着日轮刀的那只手臂不断地滴下鲜血来,而另一只尚算完好的手臂护在身旁抱着襁褓的女人身后。

 

“鬼”的气息愈发浓郁,昭示着他越来越近的距离。那个有着虹色眼眸、白橡树般颜色柔顺长发的男人,那个头戴毗罗冠、手持鎏金双扇随手一挥便绞杀了小队里数人的男人。

 

那个……出现在此次猎鬼计划之外的——上弦二。

 

他追赶这女子至此,同结束任务返程的剑士们不期而遇。

 

然后是一场几近单方面的屠杀。

 

本来也只是调查为主的先行小队,队里多是新晋的癸级队士,而她和他们一起行动,也只是任务归来途中的一时起意。

 

人多也不一定有优势,只是为这个上弦鬼多添了些乐子。

 

她权衡着下达了分散开逃跑的指令。跑出去的人……要尽快用鎹鸦给周遭等级高的剑士送递求援的信息。

 

而她在以罡烈剑风砍到一排粗壮树木作为暂时阻碍后,独自一人扯着他的目标——那个护着婴孩的女人,冲进了深林里。

 

好在那只鬼并不急于追赶上来,他仿佛视此为一场有趣的游戏。他微笑着,等待在着猎物逼入绝境时,才快活地露出獠牙。

 

“如果牺牲那么多的性命都救不下这一个女人……”她暗自咬牙,以将要咬碎牙关的力度,“那可真是……太丢脸了。”

 

“来!站起来!坚持住!马上就会有人来帮我们了。”她支撑起那个脱力地喘着气的女人,“绝对不会让你们出事的!”

 

“我保证。”

 

她说。

 

她一向说到做到。

 

即便命运似乎并不站在她们这一边,因为面前是一处横断的山崖,崖下是滚滚不绝的河水。

 

“去那边的树丛里藏起来,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声!听明白了没有!”她抓着女人的肩膀对她说。

 

女人瑟缩地点点头。

 

把鲜血滴在崖边,然后她撕下一块衣襟胡乱裹住手臂,藏在了树后。

 

她看着上弦之二走到了崖边,她听见了树丛里骤然响起的婴儿啼哭声,她看见了那只鬼的转身。

 

失去知觉的手臂又一次强行挥刀,被对方轻而易举地挡了下来,刀刃断在了地上。

 

这一次的日轮刀是才换的,没用太久,她似乎也活不太久了,因为眼前的事物都出现了重影。

 

……起码,这次不会被那个麻烦的锻刀人拿着菜刀追着砍。

 

在抱住上弦二的腰,带着他一起坠落悬崖的时候,她这样想到。

 

“你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呢,”上弦二对她笑道,“明明都是没有意义的事情呐~”

 

小姑娘的回答伴着下坠的烈烈风声,她说,“我等鬼杀队,永垂不朽。”

 

……直至把恶鬼……屠杀殆尽!

 

 

 

(6)

 

“哦呀~真的是很不错的眼神呢~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喔。”青年金扇合拢,扇端抵着额头,用颇为苦恼的样子看着面前带着蝴蝶发饰的长发少女说。

 

“啊哈!我想起来了!”他露出一对尖尖的虎牙,快活地笑着,“那个把我撞进河里的女孩,也有着和你一样的眼神呢。”

 

蝴蝶香奈惠的瞳孔急速收缩。

 

“真是个有趣的孩子,本来还想把她变成同伴的,可是等我把她从水里找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死掉了呢~”童磨单手捂脸,从虹彩的眼底溢出了泪水。

 

“这可真是……太可怜了,明明那么努力的孩子,是不惜拼上性命也想要杀掉我的。”他泪水未干,又带上了笑,“所以呀……为了奖励她,我就把她吃掉了。”

 

说着青年指向了自己的胸口,“她现在就在这里哦,和我在一起。”

 

“这样一来,她就能和我一起,永享极乐了呢~”童磨笑容灿烂。


香奈惠神色凝重地握紧刀柄。

 

“没关系,那个孩子没有做到的事情,我来替她做。”女孩的神情郑重,毫不畏惧地望向对面的上弦二,“所以请你把她……”

 

“还回来。”

 

 

 

(7)

 

等待的第一日末,我迎来了第一个旧识。

 

鸦青色的长发柔顺垂至腰际,双鬓各一只粉绿色的蝶,眸中像是落了一朵紫槿,顾盼间眉眼温柔。这众生苦满的地狱里,她是一眼可见的姝色。

 

……好久不见了,香奈惠。

 

虽然于我而言,其实不过几日。

 

她见我时先是惊诧,捂唇半晌,似乎是在确认为什么会在这里看到我。然后大抵是想通了怎么回事,微蹙的眉尖舒展开来,变作温柔的笑意。

 

“可久不见,不来个拥抱么,香奈惠?”

 

我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像是个浪荡子。

 

但那又有什么,四下又没有旁人,蝴蝶忍又打不着我。

 

可令我吃惊的是,听完这话她竟然直接抱了过来,女孩的身子软绵绵,怀里像是拢进了一团云,一用力,云朵就会被揉碎,蝴蝶就会飞走。这样的认知忽然让我害羞起来,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抱歉,我没做到。”我听到她埋首在我颈侧,低低地说了一句。

 

为什么要抱歉?我有些摸不着头脑。香奈惠一直是个柔软与坚强并存的女孩,甚至那些不可饶恕的罪孽缔造者在她眼里看来,甚至都有值得同情的地方。

 

我还没有为旧日一人独断的莽撞行为向她表示过歉意,这样好的她……为什么又要向我道歉?

 

我不明白。

 

此时不明就里的我只能回手环抱住她,给她一个温柔的拥抱。

 

一个带着温度拥抱我已经满足,时间不多,是时候该回归正题了。

 

“你不应该来这里的,蝴蝶。”我松开手正色道,“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可你不是也在这里么,阿玉。”她那双盈盈紫眸落在我身上,里头荡起潋滟的波光。

 

我从那温柔目光中挣扎脱出,摇摇头。

 

“我已经离不开了,但是你还可以。”我指着她的背后的那团白光说,“你看到了么,那是你来时的路,转过身,往回走,心里默念着要回去的话,你就可以回到人世去了。”

 

“没有踏上我脚下的这座桥,你就还没有和人世诀别。”我柔和着语气对她讲,“你该回去,回你应该待的地方去。”

 

蝴蝶香奈惠并没有动,她只是站在那里看着我。

 

“你还在犹豫什么?”我皱眉,“时间已经不多了,蝴蝶。”

 

“没什么,只不过觉得……阿玉你好像变了很多,不过自说自话什么的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她牵住我的手,竟让我生出了手心温热的错觉,“那你又是为什么要等在这里呢?”

 

要是说些“我担心你们”之类的话,未免太肉麻了些,这样想着,我撇过头去,闷闷地回了句,“这是我的自由,你不要管。”

 

后知后觉发现语气似乎有些恶劣,我又换上了那种嬉笑的脸,看着她说:“你知道的,我横行霸道、一意孤行也不是一日两日,等我在这里待腻味了,自然就会走了。”

 

“你没有对我说实话。”她看着我,用温柔的眼神让我丢盔弃甲。

 

“你不需要知道真相,蝴蝶。”看到那白光,我不再给香奈惠回话的机会,先一步俯身在她耳侧,“回去之后,记得替我给那些家伙带些话……”

 

说罢我便推着催促她:“快些回去吧,那两个孩子没有你的话,可想而知,是会很伤心的。”

 

“索性我无牵无挂,死后大概也没什么人会为我伤怀。”

 

“但是你还有爱你的人,”我抬起另一只手想扯她的脸颊,手抬到半路却又无力地垂下了,因为这未免太亲昵。

 

“别让她们悲伤。”

 

“不,不是……”她忽然抓起我的手,眼睛里蓄起了泪,“不是的,阿玉你为什么要说这样残忍的话呢?我们大家明明都很想你!”

 

“……是吗?”心脏被忽然揪紧,我压抑着哭声笑了出来,“那么,我等在这里,就真的很值得。”

 

“别哭了,香奈惠,我有说过么,你笑起来才好看。”

 

我的手没能落在她脸上,那白光先我一步吞噬了她。

 

“……去罢。”

 

我收回空落落的手。

 

此一别,今生缘尽于此,我们再不相见。

 

蝴蝶香奈惠走了,回到了人世的光里。

 

我回头时,青年鬼判正站在我身后,他冷着脸把手中的名册举给我看,我看到“蝴蝶香奈惠”名字的那一栏的死亡标记在渐渐消失,最终不见。

 

挂上一副吊儿郎当的脸,我问他,“这是怎么了,鬼判大人,您为何脸色这样差,别这么看我呀,不踏上桥的人不算断了今生,这可是地府的规矩,我可没有不守规矩哦。”

 

令我吃惊的是,他并没有厉声驳斥我,只冷冰冰地说了一句,“随你。”

 

“只不过……”他冷硬地说,“送一人回去,就会消磨你的福泽,这样下去,下一世,恐怕你真要去那牲畜道了。”

 

我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个警告。

 

“放心,”我一字一顿地说,“我不会坏了规矩的。”

 

“这件事……我省得了。”我笑道,“多谢你。”

 

他不再言语,转身离去。

 

福泽?

 

我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

 

那种东西,会比钱有用么?


钱对我已经没用了。

 

我要那种东西,又有什么用……

 

 

 

(8)

 

蝴蝶香奈惠死而复生一事,惊动了一众人。

 

据蝴蝶忍回忆,她的姐姐确实在半路中没了生息,但是在迈入蝶屋的那一刻,奇迹般地恢复了心跳。

 

“我见到她了。”醒来的蝴蝶香奈惠看着周围的一众人,说出了第一句话。

 

“她等在轮回口,还舍不得走。”

 

“而且她说……咳咳……”

 

“想去下面见她的人利索点,最好结伴去,不然她一个个踹回来比较费事。”

 

……这确实是她说话的风格。众人想到。

 

然而蝴蝶香奈惠咳嗽止住了之后,却又温温柔柔地笑起来:“但是在我听来,她应该是说……”

 

“有她在,我们别想太容易地赴死。”

 

 

 

(9)

 

送报求援消息的鎹鸦飞的很拼命。

 

只是他们离得太远了,根本来不及。到场的柱们在半路撞上了侥幸逃脱负伤奔走求援的队士,看到了森林里被砍倒的横枝断木,顺着拿处血迹找到了崖边。

 

悬崖下的江水怒吼着,翻涌着白浪,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富冈义勇捡到了落在草丛里的断刀,纯白的刀柄此时变作暗红,孤零零地躺在那里,它的主人不知所踪。

 

悲鸣屿听见了婴孩的哭闹声,炎柱拨开树丛,看到了把孩子紧紧护在怀中的长发女子,颤抖着双肩正在哭泣。

 

不死川实弥在河的下游找到了她羽织上破碎的布条。

 

但是没人知道她的遗体,到底去了哪里。

 

 

 

(10)

 

我有一个救命恩人,是真的考虑过要不要以身相许的那种,毕竟他从我人渣父亲手里买下我费了不少资财,当时没什么钱,就只剩一副尚算过眼的皮囊,而恰好他也只长我一岁,男未婚女未嫁一切都能顺理成章。可是这个要求被他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理由是:身为合格的男人,绝对不能趁人之危!

 

我觉得这可能是在说我没有魅力。

 

结果等在这里的第二日,我就在地狱见到他了。

 

我想这次我们能做一对鬼偶。

 

……我开玩笑的。

 

“哟~炼狱,你怎么也来了?”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青年回身,金红色的发尾像是残留着人间日光的温度,他在这里,我竟然怀念起了太阳的暖。

 

“唔姆!能见到你真的太好了!”他神采飞扬,周身一点没有身为鬼魂的怨气,“香奈惠说见到你的时候,还有人以为是她濒死边缘产生的臆想,现在看来,你果然在这里啊!”

 

说着他兴致勃勃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所以这里就是地狱吧!”

 

……明明知道你为什么还这么激动啊!

 

看着他一副完全不畏惧死亡的样子,我忽然脑子一抽,问道:“炼狱……你该不会,是为了看我才……”

 

“并不是!我是为了保护优秀的后辈而和上弦三战斗到天亮!”青年语气昂扬且热烈,“嗯!我应该是已经身死了!”

 

“……”我就知道自己不应该怀有少女心这种东西!还有你不要把身死这件事说的这么绝对啊!

 

“既然我已经身……唔唔,唔唔唔?”

 

我在他说出“身死”那个词的前一刻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

 

那双灼阳一般的眸子投在我身上,这温度快要把我烧化掉。鬼魂……为什么还会感到脸热?

 

但我无法思考这个问题。

 

“我想香奈惠应该已经告诉过你们了。这条路,是走不通的。”我松开手,挡在他身前。“你要往回走,那才是你该去的地方。”

 

你看,我就是这般冷酷无情的人,见到了旧识兼救命恩人不但不寒暄,还赶他走。赶着他重新背上自己的责任,赶着他……替我去做那些我已经做不到的事情。

 

因为我相信他。

 

于是我悉心向他解释道:“你回去的理由有很多啊,比如千寿郎年纪尚小还需要人教导,槙寿郎先生的身体和精神的状况也让人担忧,还有……那些看着你身亡的、你口中的优秀后辈,现在正指不定怎样自责呢,所以你要尽早回去啊!炼狱。”

 

可他看着我,没有大声说“好”,也没有大声说“不行”。

 

他说:“唔姆!我的事情你知道的真详细呢!阿玉!”

 

鬼魂应当不会脸红,可我依旧羞愧到想跳河。

 

“那……那是你以前闲聊的时候和我说的,哎、哎呀你怎么都忘了呢!”

 

我正绞尽脑汁地想着合理的解释,却忽听他道:“你总是这样!”

 

“嗯?”

 

“装作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被队员说冷漠也毫不在意,但是内心明明比谁都在乎!”

 

我笑了,“……你是不是,把我想的太好了些。”

 

“绝对不可能!这种事情,从我当时救下你的时候就知道了的!”他眼神灼灼如烈火,盘踞在我的心口,“我从没有看错过人!”

 

“所以你的请求,我会答应的!”他说。

 

我松了一口气。看到他身后白光渐起。

 

“抱歉,阿玉,”他声音忽然沉下去,“如果当时我能再快点赶过去!”

 

“没必要抱歉的,杏寿郎,这不是你的错。”我难得语调柔和,“被你拯救后的这段人生,幸好没有被我过得很糟糕。虽然……我做的还不够好。”

 

……我还没有成为能和你相交的人。

 

“还有一件事……事关当时你对我的求婚……”耳边一声惊雷炸响。

 

等等,求婚什么的……该不会是指我当初说要以身相许的事情吧,那时候是我情绪激动下不合理反应了你完全可以不用当真的啊!

 

“我……”刚要开口辩解,却发现自己完全盖不过他的声音。

 

“唔姆!当时我担忧那样轻率地答应你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表现,所以想要从长计议,但是现在来看……”

 

白光越来越耀眼,那是他回去的路。

 

炼狱杏寿郎的身影消失在白光前,声音也是,而我只看清了他的口型。

 

他说。

 

“我后悔了。”

 

白光消失,空无一物。

 

胸膛里的心脏仿佛重新跳动了起来。

 

……再见,杏寿郎,也谢谢你。

 

“你的福泽又少了。”一直旁观冷面鬼判提醒我,顺便嘲讽,“就为了一场告白?”

 

“嗨呀!少女心事你这种孤身老鬼怎么会懂呢!”我哽他。

 

他提笔在册上重重划去一笔,像是记仇。

 

我站在桥头看着江水不知疲倦地流走,却感觉像是几个百年那样漫长。

 

小声自言自语道:“嘛……总比没有好。”

 

四舍五入,我也是被人爱过的啊。

 

 

 

(11)

 

“三二一小!”我笑的见牙不见眼,“嘿嘿,鬼判大人,你、输、了!”

 

“至于惩罚,我还没想好,唔……加上上次的、上上次的、上上上次的还有……哎呀好烦,算啦,等我想好再告诉你吧!”

 

我觉得鬼判现在看我的心情大概跟我的死对头以前看我时一样。

 

一样地咬牙切齿。

 

是的,生前,我有一个死对头,每次回去不和他打一架便浑身不舒服的那种。我觉得我和这个家伙天生不和,他能对其他人温柔,却唯独不能对我如此。我们唯一一样的地方就是我们都对萩饼情有独钟,我还在刚入队时因为偷吃了他做好的萩饼被追杀,虽然后面因为实在太好吃依旧偷吃死性不改,久而久之……大家竟然都习惯了我们因为萩饼而打架。

 

他越不让吃,我就越想偷吃。

 

切,不过他这个人……才没有萩饼可爱,一丢丢都没有。不过不打架的时候,他倒也算是不错的酒友。

 

虽然看他不顺眼,可这并不代表我希望在这里碰见他。

 

“四五六大,嘿嘿嘿,鬼判大人赢不了,连你也输……”我的后面的话在口中打了个转儿,滚回了喉咙里。

 

因为我看到了那个白发混蛋正在和一对和他面容相似的男女纠缠,他被其中的男人推开,然后那个男人扯着旁边的女人过了桥。

 

我看着不死川实弥身后的白光,知道这个家伙还死不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我本不想管,想低下头装作没看到,可那双大尺码的鞋,偏就停在了我的面前。

 

……淦

 

好极了,不是冤家不聚头,在这里也不放过我。

 

“你怎么还在这儿!”

 

……真凶。

 

“这是哪儿?”我用看着白痴一样的目光瞅着他。

 

然后头上就被敲了一记。

 

“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当然知道这是地狱,”他回了我一个看白痴的眼神,“我是在问你,你他妈怎么还不快点去投胎!”

 

我捂着头,慢吞吞地把头转向一旁看热闹的鬼判:“你们地狱……还收工作人员么?”说着我指指不死川,“你看他怎么样,收了他,效率绝对有保证。”

 

“不收,”鬼判冷笑,用一种“我看穿你了”的表情说道:“不收活人。”

 

……这家伙果然还没死!

 

那他赖在这里做什么?祸害我么?

 

“我问你话呢,你在发什么呆!”

 

又一个爆栗。

 

我一个高蹦起来,“……妈的不死川实弥我和你没完!我就怀疑我是青春期被你敲多了所以才这么矮!我刀呢!我刀呢!我和你讲也就是你运气好我刀不在我要是刀在……”

 

“当啷”一声响,我侧脸定睛一眼,小鬼判的佩刀安安稳稳躺在我旁边。

 

“刀。”鬼判大人冷笑道,“人和鬼都杀得死。”

 

我吞口口水抬头,看见不死川实弥看了看鬼判一眼,看了刀一眼,然后也冷笑着看向了我。

 

他双目一如既往地布满血丝,只是看上去那眼神里的暴虐气息快要溢出来了。

 

“这刀……”我把手往背后缩了缩,“太沉了,不顺手。”

 

“呵。”这是鬼判。

 

“切。”这是不死川。

 

……我真丢人,不是,是真丢鬼。

 

我实在忍不下去了,扯着不死川的袖子就往外走。

 

不过他难得不反抗,安静地被我扯着,甚至我松手时,他还没收回目光。

 

“果然……”我悲伤叹息,“活人在这里待久了,是会变傻的。”

 

“砰”……这是第三个爆栗。

 

“我说不死川,你这家伙还在这里磨蹭些什么!你是觉得这样很好玩么?我不管你怎么来的,但是你应该尽快滚回去!”我用尽毕生的凶狠瞪着他。

 

可他下一句话让我没了声音,“我们赢了。”

 

……赢了,我们赢了?

 

我扯着他的领子,“不死川你再说一遍,我们赢了?那些、那些鬼都死了?”

 

“嗯,死了。”

 

我一时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上弦二呢?”

 

“被蝴蝶姐妹干掉了。”

 

“哈哈哈哈哈哈干得漂亮!”我忽然大笑出声,拍着他的肩膀,“那家伙大概暂时还入不了轮回,所以我才没见过他吧。”

 

但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你还等在这里干什么,不死川。”鉴于他送来了不错的消息,我的语调柔和了不知多少,“那现在你更应该快点回去了啊。”

 

“你以前不是说自己还有个弟弟的么!我可以向你保证,这期间我绝对没见过和你这张脸相似的面孔!所以啊……你赶快回去,有什么误会尽早解开,男人之间有什么事情不能明面上说,这样扭扭捏捏地像什么样子。”我絮叨半天,忽然发现他泛黑的脸色,猛地止住了话头,讪讪地说,“嘛,我这也是……听、听别人说的,加上那天你喝酒喝多了的时候不小心听到了一点点。”

 

“你这家伙……”他咬牙,“啰啰嗦嗦地是想成为谁的人生导师么?”

 

我下意识地护住头顶。

 

却只是被揉了头发。

 

“咱俩以前的账,就一笔勾销!”

 

他应该是指我偷他萩饼、和他打架、捉弄他、嘲讽他……的事吧。

 

我眼一亮,但又想到我现在反正是死鬼不怕不死川砍,就很平淡地回了句,“……哦。”

 

头上的力度加重了。

 

“但是……要是我日后还能碰见你的话……”

 

“您碰不到,您绝对碰不到!”我伸出三个手指对天起誓,“您一定要幸幸福福快快乐乐地在人间活个百十年,争取向乌龟靠拢,这样等您来,我指不定轮回多少次了。”

 

我的祝福适得其反,他脸色好像更难看了。

 

“闭嘴!”

 

……他凶我。

 

“日后相见,要是被我认出来,”他说,“我可就不会轻易放过你了!”

 

我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感念白光的升起。

 

“再见了,不死川实弥。”我说

 

他背对着我,青年身形挺拔壮硕,小臂上道道疤痕是他荣耀的勋章,白色的短发是风的化形。

 

这阵风回到了人间。

 

为了表达我的敬意,我如风般的踹了他一脚。

 

没错,我把不死川踹回了人间。

 

 

 

(12)

 

我没什么资格成为不死川实弥的人生导师,但我的同僚里确实有个人生导师般的人物。

 

我现在正和我心目中的人生导师在人生的尽头谈人生。

 

是不是很玄学?那就对了!

 

自从我得知胜利消息的那一刻,我就撸起袖子做好了一踹踹一窝的准备,可这下一个我就犯了难。

 

……我踹不动。

 

事实上我真的尝试着踹了一脚,踹在了他肌肉结实的小腿上,然后……

 

脚疼。

 

“南无阿弥陀佛,”青年僧人轻念一声佛号,“阿玉,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

 

“我为你念过了不少往生经,为何你还没有往生?”悲鸣屿又问道,说着双眼便落下了悲悯的泪水,似乎因我而起。

 

我:“……”我也想哭,因为脚疼。

 

为什么你们来了之后先关心的都是我没有去投胎这件事啊!你们一个个地都盯着鬼判的饭碗吗?

 

“悲鸣屿大人,你为何会来此?”

 

他的眼底一片苍茫,看不到人间景象,也看不到这可怖地狱。针山血池,刀山火海,都入不了他的眼。悲鸣屿双掌合十,檀木佛珠缠绕其间,道一声,“南无阿弥陀佛。”

 

“生老病死伤,本就是众生常态。万物无常,有生有灭。”他看着我的方向,眉眼微缓,“不必担忧,我也只是入了其中一环。”

 

我对佛理知之甚少,偶尔听他念上几句便昏昏欲睡,可此时我恨不得知道的再多些,好让他绝了这从容赴死的念头。

 

“……您还记得……沙代么?”我斟酌开口。


他屏息一瞬,我便知道此处有门儿。

 

“我身死之前归来途中,这个孩子曾经向我打听您,出于警惕我没有告知,只是听她讲了一个故事。她说她当时想和人们说的是是那只鬼是怪物,并不是您,可是年龄太小说不清楚,竟让您遭受了牢狱之灾。”

 

“所以那个孩子……一直在找您,想和您亲口道歉。”

 

“如是因,如是缘,如是果,如是报。”我仰望着一座山,我试图移动这座山,“您的因果还没有断,谈什么离世呢?”

 

悲鸣屿行冥忽然长叹。

 

“我本想同你一路,这样不会令你感到寂寞。”他的掌按在我发顶,只让人觉得安心。

 

“有您这句话,我便不会寂寞,况且……”我伸手按住了那只宽厚手掌,“让您解开心结,也是我的心愿。”

 

“那我回去后,你……”

 

我知道他的担忧,所以开口,“种种取舍,皆是轮回。”

 

“此间事了,我就会入轮回了。”我笑着说。

 

“嗯,如此就好。”他道。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你的转世,大概率做不成人了。”悲鸣屿离开后,鬼判依旧不放过我。

 

“有必要么?”我摊手,“我还想再多踹几个呢”

 

他终于对我的死不要脸见怪不怪,“三日时限,快要到了。”

 

“……我知道。”我答。

 

 

 

(13)

 

虽然我放话说扎堆来一来踹一堆,但是看着手牵着手一起来的甘露寺和伊黑我真的很崩溃。

 

我颤悠悠地比着两根手指,回头问鬼判,说我想再踹俩。

 

可能是因为工作压力大,他脸色真的很不好看。

 

于是在他拒绝我之前迅速把那俩打包踹走,可我刚拍拍手,就发现面前杵了根花色的木头。

 

嗯,木头。

 

……淦!你怎么也来了?

 

我觉得我可能连桥都过不了了。

 

富冈义勇抬头看看天,“晚上好。”

 

我现在不太想吐槽冥界没有晨昏这种分别的事情。

 

可我发现他身上的还有着微弱的光,在背后。

 

所以……他应该只是死亡边缘误入了而已。

 

“你现在在做梦,富冈,狠狠扇自己一巴掌然后转身走你就能醒来了。”我面无表情地说。

 

富冈皱眉:“你以为我会信你么?”

 

他眸光上下淡淡扫过我一圈,略带疑惑地问:“你为什么变得这么幼稚。”

 

淦!他比我聪明。

 

或者说……他一直都很聪明,他是剑道上的天才,确是个情感迟钝的家伙。但这个家伙的情感意外地来的单纯,让他一份午餐时的萝卜鲑鱼似乎就能迎来好感。

 

我想我们在如何不合群这个话题讨论上应该很有共同语言,我没来得及尝试,而现在显然不是一个好的时机。

 

“你……”

 

“我没转生是因为还不想走,不用提醒我,我一会儿马上就走!”我下意识地吐出了这个标准答案。

 

富冈义勇:“你骰子掉了。”

 

我:“……”不愧是你。

 

把骰子重新塞回怀里的我咳嗽一声掩饰尴尬,然后继续说道:“你该回去了,富冈,未死之人不应该在这里久留。”

 

“我知道了。”他眼神平静地说,一双钴蓝色的眼眸里藏进了融融湖水,我仿佛就要溺死其中。

 

我下意识地躲开视线。我与大家,阴阳两隔,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我送你。”我说。

 

“我在岩柱屋外的竹林里小路旁绑红带子的那个竹子下埋了一瓦罐的钱,那可都是我几年奋斗的结果,我忘记和前面的人说了,你回去后,记得帮我翻出来,一部分给炼狱,还了他的恩情,剩下的……”我絮絮叨叨,“剩下的……帮我给需要的人吧,反正……我再也用不到了。”

 

这事实说起来还是会悲伤……

 

“我很抱歉。”他缓缓吐出一句。

 

“嗨呀!为什么大家都那么喜欢说抱歉呢?”我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你们都是那么优秀的人,特别是你,义勇。你真的做的很好。”

 

“而且非常、非常地有男子气概!”我学着炼狱的音量大声夸赞道。

 

“我很高兴我有你们这样的……”

 

我顿了一下,然后流畅地说,“朋友。”

 

我的朋友。

 

白光消失的前一刻,他唤住了我。

 

“阿玉,”黑发青年眼神认真,“我们还会再见么?”

 

“我们终会重逢。”我也郑重地说,“也请告诉大家——我们终会重逢。”

 

在故事落幕之后,于后来的某年某月,也许我会和你们在某处擦肩。

 

无论到时候会不会认出我,我都已经很满足了。

 

哪怕是代替我走完无法走尽的人生,也请你们此生,务必幸福。

 

“三日时间已至,你该上路了。”

 

他的白光完全消失之时,我的背后熟悉声音传来。

 

“好。”我答道。

 

“不过我想问问……我还有多少福泽?”我回头问鬼判。

 

那家伙一脸防备,“你想做什么?”

 

我摊手,“没什么。”

 

笑着回他,“我就想知道,要是我自愿跳入牲畜道,剩下的够不够分给我的朋友们,保他们余生……安稳和乐。”

 

 

 

(14)

 

“这汤是挺好喝的,不过我怎么觉得……”我放下碗一抹嘴,想要给摊主提提意见。

 

可惜这里的摊主并不重视顾客的意见。

 

桥头盛汤的美人秀眉一挑,汤勺又重重一撂“闭嘴,喝你的!你要是再敢多说一句,我……”

 

“多谢款待!”我标准深鞠躬。

 

我终于……独自一人走过了这座桥。

 

站在那扇雕刻的兽首的青铜门前,我深吸一口气,“再见了!小冷面、汤美人、还有一起赌骰子的大家,我会想念你们的!”

 

被点名的众鬼吏:“……”

 

然后我像个壮士一般走了进去。

 

前生缘,今生散。

 

这一路行至此,做了许多蠢事,多数源于我生前看不上的软弱情感,可是啊……我们正是因为拥有情感,生命才显得如此可贵。

 

所以我不后悔。

 

 

 

(15)

 

而我不知道的是,青铜巨门刚一合拢,身后的人便换了模样。

 

“那个麻烦精可算走了!”冷面鬼判摇身一变,换了身红黑绣纹的衣袍。

 

“阎魔大人……您注意点形象。”桥头美人出言提醒。

 

“‘鬼’这种东西处理起来真的麻烦,枉死的名录可不是说设立就设立的,对于那些遭受无妄之灾的凡人,本王也没什么可以补偿的,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了。”他喋喋不休地抱怨道,“当然,这也是在上面那些老头子们允许范围内的事情。”

 

“这就是大人您的说辞?”美人笑着,神色不明“确定不是和人赌色子赌输了的结果。”

 

“……彼此彼此,神灵不能骗人,所以输了就是输了,而我看你藏得那桶汤里掺的水……可一点不比我放的水少。”阎魔大人正正衣冠,“记得把汤都分配好了,别厚此薄彼,可也别出纰漏。”

 

“我自然有数。”她娇声答道。

 

“对了,那混蛋丫头……她去哪了。”他问向身后人。

 

便有鬼吏执册上前,躬身道:“人间,百年后。”

 

 

 

(16)

 

我是阿玉,新晋日本高中生,刚转学到千叶地区,立志做不良少女,然后凭借一手像是与生俱来的好剑术,加入黑道大杀四方。

 

你问我为什么要加入黑道?大概是觉得这样我能挣到钱?

 

我最喜欢钱了,那可是钱啊,朋友,试问谁不喜欢?

 

我自认为从小性格就不怎么讨喜,所以也没什么志同道合志趣相投的朋友。我是一匹孤狼。而由不良少女到街头小混混的进阶,通常就要从收保护费开始。

 

这也就是我今天黄昏为什么不回家吃饭反而蹲在桥头的原因。

 

只不过……远远望着往这边来的人有些多。而且……举止也太奇怪了吧。

 

“唔姆!少女你好!我是炼狱杏寿郎!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我看着忽然冲到眼前的大“猫头鹰”,看着那俊朗的面容,一股熟悉感直冲心头,只能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你、你好,我是阿玉……”

 

“阿玉是么!我对你一见钟情!”

 

“诶诶诶?”

 

“所以,虽然很失礼,但是……”他眼神热烈,“请和我以结婚为目的地开始交往可以么!”

 

“……哈?”这是我。

 

“……哈?”这是他身后的白发男人,“炼狱杏寿郎你发什么疯!这种女人……这种女人你怎么会……”

 

然后这个表情凶巴巴的男人就不说话了,再然后他就脸红了。

 

……莫名其妙。

 

“我见过你。”黑发蓝眸的青年用着笃定的语气对我说。

 

“南無,一切相遇,皆有定数。”……穿白衬衫的肌肉壮硕的男人却在双手合十真的很违和啊喂!你们难道都不觉得么!

 

其中一对情侣也偷笑着望着这里,粉头发的女孩子笑得格外大声,那个男孩却不制止她,反而在旁边一脸宠溺。

 

接着我就被后面的两个带蝴蝶发饰的姐妹稀里糊涂地要走了联系方式,他们竟然还当着我的面一个个拿出手机来记录?

 

……开场不利,我觉得我的不良少女生涯可能出了什么问题!

 

“喂!我说你们!这样的搭讪方式太老套了吧!”我叼着棒棒糖,双手一撑坐在桥栏上,“要是惹我生气的话!信不信我把你们都从这桥上踹下去啊!”

 

“来一个踹一个,来两个踹一双!”

 

我恶狠狠地放话道。

 

可是他们听完竟然都放声大笑起来,我听见里面有人说,“阿玉,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我:“……?”


但是看着笑得开怀的他们,我竟然有点莫名地开心。

 

这很不正常,我告诫自己说。

 

但是后来……

 

我觉得我上辈子可能是个很坏很坏的人,然后造了很多很多不可饶恕的孽。

 

所以这辈子才会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朋友。

 


(17)


谁也没有告诉过我,原来……


过了那座桥。

 

泪水变成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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