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岛

#长弧选手,超长待机#
【阳和启蛰,品物皆春】
心有戒尺,行有所止, 见素抱朴,守静彻冗。
若不得其法请严词厉色。
使我规行。

【海贼乙女】捡到个路飞家人们,他想跟我回家过年~


#黑兔炒冷饭联文:指向——【路飞】


#路飞单人向,非典型乙女


#狗血预警,剧情十分狗血及时自救谢谢!


#渣渣文笔预警,微刀预警


#慢热预警,姓名预警,人称混乱预警,掉落更新不定!!!


#ooc预警,ooc归我,ooc真的归我!缺乏人物分析仅供娱乐!


#长度预警


#撞梗致歉






【年年岁岁如愿,团圆夜,总欢喜。】




距离北方小年还有五天的时候,我在深思熟虑之后还是给闺蜜兼发小的好友打了通电话。


我们交谈的时间算不得太长,而且总的来说,这算是次交流比较顺利的通话,全程我的声音都倾向于冷静克制,而且在我看来……沟通的唯一难点主要在于我如何能以平静的寥寥几语应对她那边逐渐拔高的音量和连珠炮似不断加快的语速。


而呈曲折爬坡态势的高音暂停键是在我用相当坚定的语气说出了我的决定后,被瞬间按下的。


一、二、三、四、五……


停滞时长,计数约五秒。


然后我相当熟练地将手机从耳边拿开,放在了至少半米远的地方。


值得高兴的是我既没有选择链接蓝牙耳机,也没有因为环境的嘈杂而选择打开扩音键,否则此刻,前者会让我耳鸣耳聋,而后者则无疑会让我再度经历一场声势浩大的社会性死亡。


因为……


“……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陡然拔高的高分贝尖叫和气恼的大声质问争先恐后着,仿佛要从手机屏幕里脱缰而出,我几乎可以想象得出,另一端的人正露出怎样一副令人无比怀念的气急败坏表情。


……幸好,她暂时还杀不过来。


我重新拿起手机,放在耳边。


然后我和她说我没有,说这是我认真考虑过的事情我说我是真的……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那串随手机壳一起新换上的幸运吊坠刚好滑过手背垂下,不规则的翠蓝水晶,在杏黄色灯光里摇晃出清凌凌的透亮。


如同大洋最深处的海水,也像极了那日人鱼公主遗落于鱼人之森外的泪珠,于是每当我将它勾在指尖时,总也在不经意间带上了那时试图为她拭泪的温柔。


落地窗外是繁华的商业街,即便在这冬日夜间的八点半也依旧行人熙攘,厚厚的羽绒服和层叠的围巾,在这座城市森林里包裹住身体,也包裹住真心,所有的情感的温度都被遗忘在灵魂的深处。


被绑缚,或者被束缚。







店内圣诞节的装饰已经全然被替换掉了,而将那些花花绿绿的彩灯和人造松树顶的金色星星取而代之的,是挂满大红如意签的福橘树和鲜艳夺目的吉祥中国结,连展示屏幕上的套餐都该换成了新年限时推出的全家欢聚版。


我收回目光看向桌子对面。


杏黄色的柔软灯光下,对面黑发黑眼的少年似有所感地抬起头,睁着圆圆的眼睛望着我。


食物,尤其是好吃的肉,是难得能让他稍微安静一时片刻的东西,感谢这家店良好的上餐速度和续餐能力,让我和店员都得以在一进门就震天响着的“肉!肉!肉!”的大声催促声中侥幸存活。

那时在完全社死前我迅速往路飞嘴里塞上一个鸡翅,然后端起那些摞起来几乎能将我上半身完全遮蔽的餐点,挡住路人打量的目光,扯着他快速撤到不引人瞩目的里间角落。


而此刻,难得安静些的路飞穿着我给他新买的驯鹿毛衫,嘴里塞满了炸鸡汉堡,就这样唔唔嗯嗯着、含糊不清地问我:


“怎么了啊?”


“你刚刚说什么?”

恰巧与此同时,手机的另一头也传来了没好气的询问。


“没什么。”


这一句话算是回答了两个人。


装作没有看到那只在桌子底下忽然伸长的橡胶胳膊,我边庆幸自己选了个灯光昏暗的角落顺手拿起餐巾纸,伸出胳膊去擦拭掉男孩嘴角粘上了的番茄酱。


红色,我已然见过太多的红色,无论是年节将近的今天还是那些早已不可追忆的昨日。

红色太过刺眼,即便是温暖如太阳的少年,也会被它吞噬了华年。


我曾经也为此太过偏执,但是现在……

黑发男孩的嘴里仍然大嚼着,但是身体很配合,习惯性地仰着脸蹭过来。


我对着他弯弯眼睛,然后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语气轻快地说:“总之,事已至此,我已经决定要把他带回家了,

“所以……请一定要记得帮我兜底哟~亲、爱、的~”


在咒骂声彻底将我淹没之前我果断地挂掉了电话,并设置了免打扰。


再抬头,路飞正像是模仿某种发射器一样呼啦啦地从嘴里吐出一根跟干干净净的骨头,对上我的视线时那双眼睛湿漉漉的,像是小狗。


“你的朋友好像很生气,”他似乎是思索了一会儿,又咬了一大口汉堡,然后更加笃定地说,“对,她很生气。”


“你们是吵架了吧!”


如此,自顾自地下了判断。


我笑了笑,伸手揉他的头。


黑色的短发并不像看上去的那样柔软,而是很有自己性格地生长着,手掌强行按下去的话最多只能换来一时的、观感上的服帖,但马上就会立刻感觉到每根头发的不屈意志,似乎会瞬间活起来一样,纷纷在手底吵吵嚷嚷,叫嚷着太不舒服啦,叫嚷着说要快点恢复到原本的模样才行……


这种小孩子般的顽固像极了它们的主人。


于是我揉了几下就放开手,笑着说没有,说我们好着呢,那只不过是朋友间的玩闹而已。


她一直都是个很不错的人。对于如此性格如此古怪的我……总是很包容。


这是实话,毕竟就我对她诉说了一切之后她也并没有选择将我送去精神病院这点来看,她实在是我不可多得的真挚友人。


“这样啊……”


路飞像是接受了这个解释,他又往嘴里丢了两个汉堡,于是脸颊瞬间鼓鼓,像是只颊囊里塞满坚果的仓鼠。


“这些够吃吗?”

不去理会周边其他人望向这里桌子上堆积成山的包装袋和汉堡盒时的惊诧目光,我着看他,又一次拿起餐巾擦去他嘴角的酱汁,笑着说:

“我刚刚又定了几个新春全家桶,我们带回去当宵夜吧。”


那团沾染了番茄酱的纸巾团成皱巴巴的一团,被我攥紧了,攥在手心。


现在……


我想


我已经可以释然。









接近午夜时分,城市开始下雪。


一分一厘地积累着,不是甜软的夹心棉花糖,也不是伟大航路那种经常会出现的、形似冰雹的要人命巨型雪球,而是一场真真正正的、如盐似絮的白雪。


华灯染遍这寂寂人间,亮灯如白昼的长街上行人只三三两两。


路灯亮着,街边的橱窗也是,干净而明亮,里面展示着今年的流行衣饰和各式各样的新品礼盒。


走在我前面半步远的路飞忽然站定了。


这次却不是像之前几次那样被街边的橱窗吸引了注意,吵闹着说想要这个又想要那个,即便每次我都在看到价格标牌后冷漠回绝甚至用手里拎着的炸鸡作威胁,他也非要将身子张成一个大字,将脸紧紧贴上去挤压变形,贴在那里可怜巴巴地,直到看个够才罢休。


这次,是在雪花开始跳舞的那一刻,在第一朵雪花轻巧地落在他鼻尖的时候,黑发黑眼的男孩忽然站定了街道中央,抱着吃掉一半的新春全家桶,抬起头,伸出舌头,仰着脸朝着那漆黑无垠的天穹。


我一起抬头去看,在那路灯的上面……更广阔的世界里,天穹倒悬犹如黑潮,于浩大寂静中迷失万物。


我感到无穷尽的晕眩。


“好冰!”

少年直白的抱怨声将我拉扯回现实。


我看见他伸回吐出来的舌头,打了个冷战。


“对啊,又不是哪里的雪都会像是托特兰的。”

我又笑了。


黑发黑眼的少年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很好奇,草帽被压在羽绒服帽子上,他的银白羽绒服拉链敞开着,露出里面红绿配色的驯鹿毛衫。


我承认替他买这件衣服的时候是有些私心在的,但是没想到这真的很配他。


熟练地伸手,理理他的头发,再替他整理好松松垮垮的围巾


抚掉他发梢雪花融掉的水珠时我对上了他洋溢着快活的眼睛——

嘴巴自己开始说话。


然后今晚,我第一次真正地询问了当事人的意见。

我问他:“路飞……”

“过年的时候,你要不要和我回家?”










严格来说,我对蒙奇.D.路飞,应该算是一见钟情。然后从十六岁到二十六岁,是一场公元历历时长达十年的单向暗恋。


那时我比他小,后来我比他老,再后来……年龄和时间对我似乎都不再有意义。


我曾以为自己的心智足够坚韧,足以平静应对伟大航路上的任何暴虐海兽和诡谲风浪。


而现如今,当我真的要把我的初恋对象带回家……内心的钟摆从没有一刻安宁。


但我依然忠诚地执行了这个决定。


考虑到由于路飞的身份问题还不太方便坐高铁,于是我再三思索后还是选择了自驾。


很快我就后悔了。


因为我发现期间我不但要应对情况多发的路况,还要应对情况多发的路飞。


要让我们极具冒险精神的船长大人安安稳稳地坐在副驾驶上并好好系上安全带简直是一件太难太难的事,最开始他还对这种交通工具展现出兴奋和探索欲,但是很快这种兴奋就转为了厌倦,和丧失兴趣的无聊。


无聊对于具有冒险精神的船长而言是一件太致命的事情,而这辆被他新命名为“黑糖珍珠号”的轿车显然远不及“万里阳光号”在他心里的地位,理所当然地,两者完全没有可比性。


但这并不意味着我总能很好地包容他的玩闹。


纵然从他们小的时候起我就不提倡暴力教育,但是不得不承认,在这期间我无数次都想违背这个原则。


我开始想念娜美。


不生气不生气不生气,我这样在心里默念着想,就当是车里多了一只上蹿下跳的猴儿。


“猴儿”在蹲在副驾驶上蹦蹦跳跳,替我很好地检验了下这辆二手车的座椅质量;“猴儿”又开始对控制车窗上下的按钮感兴趣,这让我不得不忍受着忽大忽小的狂风伸手握住他的脖子扯回来他那被卡得变形的橡胶脑袋;“猴儿”逐渐开始觉得前面的空间太过狭小,一个跟头栽向了后座。


他开始在后座上抱着膝盖滚来滚去。


“好无聊~~~好~无~聊~啊~~~”


这种抱怨声一直持续着,甚至盖过了我的车载音响成为了新的立体环绕音。


要知道,我已经很多年都没有碰过车了,重新熟悉驾驶对我而言本来就是一个很麻烦的过程,特别是当时我们还行驶在一条弯弯曲曲的盘山公路上,虽然他的这些不良行为因此得以逃过了电子眼监控,但与之相对的,我驾驶的危险性简直成倍上翻。


于是我深吸一口气压制住翻滚的情绪,决定讲讲恐怖故事吓吓小孩子


“路飞,我忽然想起来,”

“现在正开着的这辆车上曾经发生过很可怕的事情啊……”


“诶?什么?”


我继续说下去。


我说这辆车是二手车,之所以便宜,因为前任车主的小孩贪玩而被天窗夹到了脑袋,因为发生了这样那样的惨剧才被车主以低价转卖的。


这当然是我瞎编的,当初以低价拿下这车纯粹是靠了朋友的面子。


但是我边开车边编故事,编的入迷,以至于忽略了路飞刚刚说的并不是“诶,什么?”


而是“诶,这是什么?”


但是好在我听清了他的下一句,虽然这次他说的不那么清楚……


路飞:“呼噜噜你噜噜说什么?


产生这种奇怪到像是把脑袋塞进滚筒洗衣机里了的声音不是没有原因的,当我将内后视镜调整好角度,不出意外地看到了车后座少年那正手舞足蹈的身体和往上……


那是被天窗卡得死死的……抻得长长的脖子。


我忽然开始理解为什么从刚才开始就有车在我身后我疯狂按喇叭,也突然瞬间预知到了旁边这辆忽然开到我身边和我并行的车里,那位正在一脸焦急地放下车窗的司机大叔,是想和我说些什么了。


关键的是我压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我一个害怕


车屁股在盘山公路上多扭了几个弯儿。









好在最后有惊无险,起码没有惊险到要惊动交警的地步,那样路飞的身份会很难解释。


解释清楚了这一切只是小孩子恶作剧的误会,又真诚谢过了路人的好心,我们继续上路,这之后虽然一路上磕磕绊绊大小闹剧不断,但好在还算顺利。

车窗外不断变换的景色和我虔诚续上的各式各样的、足以堆满半个后座的零食暂且让我获得些许安静开车的权利。


原本两天的车程,我开了四天,终于在小年夜的晚上回到了这座让我熟悉的海港小城。


这一路行来的磨难好比西天路上取经,我心力憔悴的程度也宛如没给孙猴子带上金箍的唐僧。

当我把车在地下车库里停好,陡然生出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当我从车内后视镜看着后座上路飞


——他睡着了。


熟睡着的少年抱着胳膊垂着脑袋,浓密的眼睫将那双漆黑的眼眸遮挡,难得露出点孩子气的安静。


算了。

我解开安全带伸个懒腰,想着,走过了这样漫长的旅途,就让他这时候再多睡一会儿吧。









“不是吧……”

我看着无人应答的房门开始发呆,连密码输入了几次也怎样都是错。


“诶,还没有好嘛?”双手拎着不少东西,甚至脖子上都被我挂上了礼盒袋的路飞探头探脑地凑过来,“这道门我马上就能把它揍……”


“路飞,”我难得语气严肃地制止了他产生不该有的想法,手里输密码的动作倒也没有停,“从一开始我们不是就说好了么,如果不是事态紧急,那么在这个世界里就禁止使用果实能力,武装色霸气什么的当然也不行。”


但是手下的密码锁很不给面子地又一次传来了输入错误的提示音。


“你是不是迷路了啊……”


我发誓,听到这句话的我表情一定比前一刻看上去更严肃了。


我转过头认真地对他讲,

“……路飞,难道我看起来像是索隆,哦不是,你觉得我会是那种连自己家门都记不清的人么?”


“当然不是。”


他回答的很迅速,也很认真,所以我心头的一点点烦躁还没有升起就立即偃旗息鼓。


没办法了。


我掏出手机随手拨出一串号码打了通电话,这才被告知家里没人,二老出门去隔壁省亲戚家串门的消息。


“你也没提前说你今年要回来啊……我和你爸就没想着要等你。”我妈扯着大嗓门在另一头叨叨,她那边吵极了,聊天说话的吆喝着打牌的,充斥着那种年节将近的热闹


“再过两天吧,年三十儿前我们就回去。”


获得了这样的情报,还有他们最近更换的密码。


我只好叹口气,拉着路飞,输入新密码开锁进门。


家还是熟悉的家,一进门暖烘烘的热气扑面而来,镜片起了一层雾。这让我望着熟悉的摆设却感到如梦的虚幻。

我总觉得空旷极了,空荡荡的没有人的温度。

像以往无数次那样只是我的一场梦。


但是很快我就没有这种感觉了。


因为我往家里放置了一只野生路飞。瞬间所有的安静被打破,空旷转瞬也成为了错觉,“尼嘻嘻嘻嘻嘻”的笑声将整个屋子填满,在我开灯之前便驱散了那些如潮水冰凉的黑暗。


简单收拾了下,又欣赏了一出借由我房间的弹簧床而呈现的极限碰壁弹射演出之后,我在新一轮表演前将兴致勃勃的表演者路飞从墙壁上扯下来把他带到客厅,然后往他手里塞了副游戏手柄,美其名曰是让他随机选择战斗对象训练下战斗技巧。


然后我去解决这个小年夜的晚饭。


冰箱里应该还有些吃的,我走向厨房,拉开冰箱门一边寻找一边询问:“路飞,你想要吃点什么?”


“当然是肉!!!”


毫不意外的答案。


我从底层翻出了几块牛排和一包鸡翅几根猪肉骨……拿在手里掂量了几下,然后暗自决定也许在超市春节闭门前要多去扫荡下肉食区。


“太有意思了!这个奇怪机器里面的家伙连揍人的方式都和我一样啊!”

客厅的路飞忽然开始快活地大笑起来。


我想起那款《jump明星大乱斗》的游戏角色却还没来得及回答。


“咻啪”一声。


我瑟缩一下,寻声从厨房的窗户向外望去,那不是枪炮声……

而是漆黑夜幕上的刹那花火,星点灯光霓虹间只盛开的这一朵烟花,转瞬即逝的华彩。


一点荡进暗夜里的温柔亮色。

却让我奇异地放松了下来。


案板上切的雪白青翠的细碎葱末被洒进汤中,汤煲在吐着蓝火的灶上沸腾,氤氲出缠绵的雾气,骨汤浓郁,肉质鲜美,香气四溢……烤箱的计时器滴滴答答地走,暖黄色的灯光下放在柠檬片上的鸡翅披上酱色金黄的外衣……


我想,是啊……我回家了。


已经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事情了,只除了……


除了小年夜的晚餐果然做的还是太简单了。


因为就在当晚被窸窸窣窣声吵醒而索性起夜的我不期竟在敞开的冰箱前将偷吃的小老鼠抓包,但是显然为时已晚。


路飞不但将冰箱内的香肠腊肉一扫而空,而且吃光了我所有作为年货买回来的熟食礼盒。









“喂那边!那边是什么地方,看起来好有意思啊!我们去看看吧!”


“……”


带着路飞来赶一场春节前的大集,也许是一种错误。


在我作为冤种掏钱买下整整一草靶子冰糖葫芦的时候,再次肯定了这个想法,特别是付完钱一回头发现他已经窜出了十米远,扒着人家烧肉摊子双眼冒出金星星,还流着口水。


我已经不敢去想他这么短的时间是怎么移动到那里的,但是当我看见我身边四五岁小女孩手里的棉花糖啪嗒掉地,并且开始拉着自己旁边付钱买菜的妈妈的衣摆哭着喊妈妈有手臂长长的妖怪的时候,我顿觉大事不妙。


路飞的眼神逡巡,在人群中找到扶着额头感到体力不支的我,瞬间两眼放光,他指着烧肉摊子兴奋地地大叫着我的名字,拉着长长的调子,语气欢快地对我大喊道:


“这个!我要吃这个!”


他甚至还抽空问了一下摊主这里卖的是什么。


“对!烧肉!”

他用一种刻意深沉的语气说,

“我好像得了一种不吃烧肉就会死的病。”


这种时候就不要模仿乌索普的语气了呀你这个笨蛋船长!


那一刻我重新找回了在伟大航路摸爬滚打的敏捷,趁着小女孩的妈妈蹲下身子安慰她,在那个小女孩还没指认罪魁祸首之前,我扛起冰糖葫芦垛儿冲过去一把拉过路飞就往更人群深处跑去。


当时他的手还试图留恋地留摊位上,嘴里还大声喊着烧肉,但好在我发现的足够及时。只要我遮掩的够快,离开的足够自信,看到些什么的人也只会认为是他们眼花。


不过最后我还是买了烧肉,或者说,不只是烧肉,是这场市集中我几乎能看到的所有的肉。


甚至最后一个面食摊子的摊主听到我说要一百二十个圆葱猪肉馅饼后,还瞪着眼睛看了看两手手提袋里装的都是肉骨肉排的我


问我说,小姑娘,你家该不会是有什么藏獒要养?


我真想告诉他不是,只有一个我养大的笨蛋船长。


更悲惨的是,我们家笨蛋船长的兴趣不仅限于肉了。


“路飞……这个我们就不买……”

……了吧


“我要吃!”


“……”

我揉着额角叹息,

“但是你指的这些是八角香叶和陈皮肉桂……它们都是……”


……味道很刺激的调味品。


我想后面这句话不用讲了,因为他已经用实践证明了这点。


男孩柔软而有弹性的脸部肌肉此刻皱巴巴地挤在一起,我简直就像是见证了他瞬间由年少变得衰老的过程


我对此见怪不怪,但又不得不为他伸手抓起一把八角直接丢进嘴里的鲁莽行为向已经呆愣的摊主道歉,并且予以赔偿。


而当我手提肩扛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身上还挂着因为吃到格外难吃的食物而短暂失去活力的路飞“挂件”赶回家的时候,恰好遇见了我回家的爸妈。









“这就是艾艾的远方表弟吧,快进来快进来,都是一家人别拘着。”


“艾艾那孩子打小和我们家这个不省心的好的跟穿一条裤子似的,听她说你家最近有点难处,没事儿,这个年啊就在阿姨家过,跟当自己家没差哈。”


我不敢想我的好友给我妈扯了什么理由,但至少现在来看,她竟然忽悠地还很成功。


“妈,我回来了。”

我开口道。


“知道了,那么大个人我又不会看漏了,愣着干什么进来啊,这才两年过年不回来就不知道家怎么进了?”


“……”

真是让我熟悉的嘴上刻薄。


于是我眼睁睁地看着我妈将路飞一把扯进家门,只剩下手里拎满东西的我站在门口和我爸大眼瞪小眼。


“爸……”

我抬起酸痛发软的胳膊朝他示意。


事实证明我爹还是很讲义气的,他很认真地上下打量了我一眼,说了声“闺女,身体不错。”


然后体贴地替我全部拉开本就打开了一半的房门,表示,女士优先。


我:“……”








“大婶你真是个好人!”

晚饭时间被我妈用一整锅红烧小排收买了的路飞如是说。


我妈的厨艺高出我不知几个等级,很简单地就获得的路飞的好人卡,而路飞也不知道究竟中了我妈的哪个点,喜欢的跟想拿着当亲儿子养一样。


“跟山治做的饭一样好吃!”路飞快乐地大声道。


“慢点慢点,阿姨锅里还有不老少呢。”


我和我爸对望一眼,然后捧着饭碗,各自从面前夹起一筷子清炒莴苣和白菜豆腐。


“诶?谁是山子啊?”


装作没有听到我妈的这句询问,我只是往嘴里塞了口米饭然后低头忏悔……


山治,是我对不起你。








我闺蜜杀过来的时候,我正在和路飞肩并肩坐着在游戏机里相互见招拆招,我爸妈坐在沙发上乐呵呵地喝茶,拿着我爸的围棋棋盘下五子棋,我妈还不忘随手对路飞进行一个零食的投喂。


路飞一直不明白那个被我控制着的一身黄的家伙为什么能在用奇怪姿势站立的时候,瞬间分裂出另一个黄色家伙来攻击他,但这并不妨碍他在击打中被激起战意。


他大呼小叫的声音依然掩盖不住手指用力敲打手柄的噼啪声,摸索着按键的我不得不又一次感谢起世界法则的暗中约束,如果不是这样,这脆弱的手柄根本不能承受如此沉重的打击。


“赢啦!!!”

两道声音分别来自身后和身旁。


身旁的路飞抛下手柄欢呼,

“我终于打败你了!蛋黄派大叔!”


对于这个离谱可笑的外号,我礼貌性地在心底替口不能言的迪奥sama表示了下小小的愤慨。


身后的我妈也一把将黑棋丢回棋罐,对我爸讲,“愿赌服输,你现在就去超市买两袋白醋回来。”


而我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响起来的。


看到来电显示我心口一窒,忽然想起自从我爸妈回到家我好像就忘记要回她的消息。


此刻能拯救我的大概只有一个办法……


我把深沉的目光移向了正在嚼着酸奶麻薯对一切都一无所知的路飞。








“你不要以为这个样子我就能原谅你!”

自助餐厅果木炭烤的香气里,沉迷拍照的闺蜜终于对上一旁含笑托着腮的我的视线,咳嗽两声,把她那抓拍了无数张照片的手机揣回兜里后如此对我说。


我说我明白,我懂

我们心照不宣,就当无事发生。


……怎么可能。


作为将我拉入坑的引路人,她可是比我更加纯粹的海米,沉迷二次元的病怕是这辈子都不打算治,不然在我回来的第一天不会第一时间选择她作为倾诉对象,也不会让她来为我的这次回家之旅兜底。

因为她无条件信任我。


“所以……这就是路飞?”我的闺蜜凑过来压低声音对我说,“现在他当上海贼王了吗?”


“还没有。”

我如实回答。

“不过我相信那天并不遥远了。”


我这种饱含期待和向往的表情引发了她的唾弃,说,“你是不是傻了,不该不会忘记这部漫画的主角就叫……唔唔唔……”


我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巴。

“他能听见。”

然后指着她的心口,“就算是这里,也能听到一点了。”


“不过幸好,好像咱们世界的法则暂时削弱了这些奇怪的能力。”

顶着她气愤不已的眼神,我笑着说。


但其实我想表达的确实如此,我不想去承担向主角剧透的后果,虽然我以前也并不是没有这么做过,但显而易见的,我没有阻止得了任何死亡。


世界自有他运行的规则。


“路飞,我朋友对你有点好奇……”

我选择岔开话题,拿起饮料杯。

“来,让我们一起谢谢东道主的盛情……”


路飞正埋首吸溜着一大盘肉酱意大利面,酱汁四处飞溅,听到我的声音他从那盘和脑袋一样大的碟子里抬头,嘴里食物咕咚咽下肚,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笑起来。


笑的恰似每个他这个年纪的开朗少年。


“我叫蒙奇.D.路飞,是立志成为海贼王的男人!”

“谢谢款待!你真是个不错的家伙!”


两句话,让我原本愤怒不已的闺蜜自讨腰包请了我们顿昂贵的烤肉自助。


甚至现在看起来她还很快乐。


我也很快乐,因为这顿不但不会成为被人追着打的霸王餐。而且这次路飞的恩格尔系数终于不是拿我的收入算了。


所以我并不想对这具因为被发好人卡而激动不已的闺蜜解释,在路飞眼里请他吃肉的,基本都是好人。


唯一敢保的是冤种好人的这次请客绝对不会赔本,因为……


我拿起饮料杯遮挡着视线看向餐台。


在那里,自助餐厅的服务员们正轮番对着前来取餐的客人道歉,说他们的肉菜供应暂时有点跟不上,只能麻烦客人稍等。


餐厅老板看着我们欲言又止的模样我全当看不见。

毕竟他临近年节这里的用餐价格可是上翻了三倍不止……

适合今天长长记性。


于是纵观全场,似乎也只有我们这个角落,守着叠成山的餐盘,我和闺蜜一脸的岁月静好,满脸是哄着自家小孩不着急慢慢吃的慈爱。


有点没有道德,但是快乐。


我甚至饶有兴致地悄悄贴近好友耳侧,轻声对她讲,“我赌今天这家店的老板这辈子会第一次后悔自己设置的用餐时间太长。”


然后我们互望一眼,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散步回家的时候,偶然经过了一处路边烟花摊。

揣着大半个自助餐厅的食物而圆滚滚的路飞站在道旁深吸了几口气,瞬间就恢复成少年清瘦但是健康的身形。


“亲眼看到感觉简直像是魔法……”

闺蜜喃喃自语道。


“清醒点,咱们这个世界上可没有魔法。”

“你十一岁那年来给你送信的猫头鹰,当然也没有被我抓到然后烤了吃掉。”


我拍拍她的肩膀,然后换来了毫不留情的一巴掌。


“今年过年允许燃放烟花爆竹了?”

我拿起摊子上一小束彩色呲花问好友。


“好像是除夕开始不禁止吧。”

她说。


路飞对摊子上花花绿绿的烟火很感兴趣。我挑挑拣拣选了两捆烟花棒,却看见路飞抱住了一个巨型烟花不撒手。

“大叔,这个是什么啊?”


“小伙子你很有眼光啊!这可是我的得意之作,”光头大叔闻言竟然兴奋起来,颇为自豪地拍着那烟花筒说,“它叫‘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喷气式阿姆斯特朗炮’!”


……起这么诡异的名字真的没问题?

我就知道中二病是不可能得到的救赎即便我也是!


“好厉害!”路飞扭头,叫我的名字大声说,“我们就买这个吧!”


“……”

没救了。


我还在思索怎么让他打消这个念头,但某种熟悉的、不好的预感如这些年内的无数次那样,开始敲打我紧张的神经,我的脑内警铃大作。


我还没来得及迈出步子。


“老板这个怎么卖的?”

就听见我的冤种闺蜜无所畏惧。


最终路飞如愿以偿,抱着那根巨大的烟花筒跑地欢快,吸引了路上无数小孩子甚至成年男子羡慕的目光。


“你就宠他吧。”

我叹息着说。


“难道你不是吗?”

闺蜜轻飘飘的声音传来,

“按照你的说法,你甚至已经宠着他们很多年了……”


是啊……他们……


我刚想说点什么,可是她的话音刚落,我脑内对于危险将要发生的第六感的弦忽然被拨动了下,然后我就看见路飞正拿着一根快要燃尽的仙女棒,另一端是那个引信正缓缓燃烧的、被放倒在地的烟花筒……


“灭掉!快灭掉它路飞!”

我焦急地打着手势大喊。


我们之间多年的默契让路飞心领神会,趴下身子就开始用力吹。

他吹的很用力,所以燃烧地也更快了。


……笨蛋小孩!


我一把将闺蜜甩在电线杆后面,然后冲到路飞身边试图将那个放倒的烟花筒在被点燃之前立起来……


幸好我们这时刚好走到一处公园门口,寒冬的晚上没什么行人也比较空旷,因此大大降低了对居民造成困扰的概率。


在完全爆炸的前一刻我成功了,烟火轰鸣炸响,光焰直冲云霄,那种对于鼓膜的刺激让我不得不承认它“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喷气式阿姆斯特朗炮”名头的名副其实,但是这对于现下那些燃烧着的火星直扑我面门的情形毫无帮助。


然后是,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扣住了我的脑袋,鼻尖萦绕着被和我身上相同味道的薰衣草洗衣液香气,整个人都被温暖包裹。


我知道,这是路飞。


“好烫好烫好烫好烫……”

头顶传来呲牙咧嘴的叫嚷。


但即便如此,少年的胸膛还是紧紧地护在我前面,安心地存在着。


……笨蛋小孩。


“你们没事吧。”


闺蜜从电线杆后探头,遥遥询问着。


如果不是我看到了她手机的闪光灯,我定会信她话里多少有几分真心。


于是我拍拍膝盖上的土起身,又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下路飞,确定他除了衣服上有小破损之外再无大碍,然后咬牙切齿地回道:

“没事。”

我说,

“我们都没事。”


但事情还远未结束……

“好奇怪啊……”路飞指着我们身后说。“那些家伙为什么都指着这个方向然后往这里跑?”


哦……我想我知道为什么……


于是我当机立断,拿着手机对着远处的闺蜜发条语音说,“从现在开始,你就当作不认识我们两个。”

然后我放好手机一把扛起路飞,说,

“坐好了,船长。”

“现在我们要开始逃命了。”


我尽量避开大街小巷的摄像头甩掉身后的城管,内心一刻不停地回想自己曾经是怎样一个遵纪守法的好青年。


但是现在……


“他们原来是在追我们,嘛,早说嘛,原来点燃烟花就会开始这么好玩儿的游戏啊。”


被我倒扛着的路飞没有一点被追赶的自觉,甚至抻长着脖子往我们身后看。


“尼嘻嘻嘻嘻嘻!真好玩!”

这很正常,我习惯了。


但是我跑不动了。


我不知道抓乱放烟花的是不是和他们的年终奖挂钩,但是后面的人真的咬的很死,也许是因为摩拳擦掌好几天,只出现了我们这一对违法乱纪的不良公民。


更坏的消息是为了避开监控,我竟然没注意自己跑进了死胡同里……路飞是绝对不能让他们抓到的,不然我连他身份证明都提供不出来。


我多少觉得有点进退两难。


但事实证明根本没有产生顾虑的必要,因为跑累的只有我,而全程观光的路飞没有。


于是转瞬之间角色调换,认定这是一场追逐游戏的路飞开始上头,左胳膊在我腰上绕了几圈,手掌抓住上臂固定住了,然后将右臂狠狠向前甩去,抓上了对面小楼的房檐。


对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早已心有所感并且决定躺平认命。


于是我只是对他说,“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咱俩得先说好,可不能被人看到。”


“放心吧!”他嘻嘻笑着说,“我们是绝对不会被抓到的!”






其实后来我对于那夜的记忆很混乱。因为被扛着奔跑让我晕头转向,只是好像快成为了小时候幻想的侠客那般能够飞檐走壁,耳边的声音很嘈杂,风声,笑声,吵闹的喊声……


而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我才发现原来我们到了海边,拿出手机一看,原来已经是凌晨五点了。


竟然闹了一整个晚上,在这座根本不大的海港小城?这个笨蛋船长一晚上都做了什么啊!


我不敢深想。


冬日夜晚的海岸很冷,没有月亮或者星星,连路灯的光都像是一层单薄的雪,风也很大,而路飞是我此刻唯一的热源,他对这寒风似乎毫无所觉,于是我不自觉地往他那里靠了靠。


“原来放烟花就是一种你追我赶的游戏,真的是很有趣啊!”


我听见路飞这么说。


也许是由于不知为何有点头晕的原因,他的声音像是从远处传来的那样,有些飘忽不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开口对他讲


我说不是的,最初的时候人们放烟花炮竹,是为了驱赶年兽。


“年兽?是很厉害的家伙吗?它的肉是不是很好吃?”


我摇摇头笑了,说我也不太清楚,因为好像长大了后就没有年兽了。


而我害怕的东西,也不再是虚无缥缈的故事里的怪物,而是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但是路飞明显曲解了我话里的重点。


“原来你小的时候就驱赶过年兽啊!好厉害!”

我又摇头。


我不厉害的,路飞,我一点都不厉害。

我看着涌动的黑色潮水继续说,我说我曾经疯了一样地想逃开这里,逃离平庸逃离规矩……

但是后来,我又非常、非常……想回到这里来。


寂寂人生数十载,忽觉终点未至,归途亦难行。


“但是你迈出去了啊。”

身旁的路飞忽然蹦出来这样一句话。


“……嗯?”


“我说你,难道不是一直都在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的么?这件事从我认识你的时候就是这样了啊……”


少年嘻嘻地笑起来,说,

“这么看来,之前在这个世界的你,也一定有过一场不错的冒险了吧!”


我愣了愣,然后笑起来,笑着说什么啊路飞,别说的你好像比我更了解我自己一样。


我这么一边这么说着一边笑,直到腹部肌肉因为大笑而抽搐着疼痛。

而我依然没停,如此大声地笑着,大声笑着哭,又哭着笑。


他伸手扣上草帽,压低帽檐,仅仅是沉默地听着我这般状似疯癫的哭笑。


说什么啊……什么啊路飞……


就好像……在不可抗争的命运前,我没有如此糟糕。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长夜将尽,第一束朝晖挣脱黑暗,从远处的海平面蹦蹦跳跳地探出头,我抬起头,红肿着眼睛去看……


“尼嘻嘻嘻嘻嘻嘻嘻……我就知道,”

黑发黑眼的少年单手扶住草帽,迎着海潮之上初生的日轮,没头没脑地笑着说,

“还是大海上的日出最好看了!”


是啊……真好看……


玫红绚烂,朝霞万丈。


刺得人眼眶发酸。








我好像感冒了。


在我宣布这个消息的不到三秒,我妈拿着饭勺敲着锅加重语气,然后又给路飞多添了一大勺炖排骨。

“多吃点,加强抵抗力。”

“咱们可不能被她传染了。”


我纠结地看着这一幕,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家伙的体质甚至硬扛过毒毒果实的剧毒,他现在简直防高血厚。


我妈继续数落我,她说你这样子传给客人怎么办,你就是传给我们,让我们怎么回老家还怎么出去拜年怎么走亲访友。


我胡乱点头应付,喝了一碗粥之后就摇摇晃晃地走回房间躲进了被窝里。


我妈进来送了一回热水和退烧药,我爸送进来了一份水果切盘,然后……


我在高烧昏沉中睁开眼睛,看着那个把细长纸片放在我鼻端的黑发大男孩,叹息着说

“我没有死掉,路飞。”


从他小时候开始就是这样,在我结束工作后回来倒头就睡的晚上,三个小小的孩子悄悄摸到我身边,小心翼翼地试探我的鼻息,如果我不太累,我会装死,然后在艾斯惊慌失措地把他们都喊过来的时候抱住他们一起扑倒,然后呵他们的痒……


但如果我这一天的工作实在太辛苦,他们来试探我的时候我也并不会察觉,当然也就不知道三个小孩曾经做过怎样的心理斗争。


然后第二天破晓我会觉得身上更加沉重,因为多了三只挂着的小秤砣。


“因为你一直在喊冷,”那时候的艾斯会把头扭到一边,别扭地说。


“艾斯说的没错。”萨博如此附和着。


“艾斯和萨博都说,这样会让你快点好起来。”

来来回回看了看两位哥哥奇怪的神色,小小的路飞表情严肃地强调说。

“绝对不是因为我们害怕你死掉。”


然后他头上分别挨了左右两拳,虽然不会痛,但是看得出来,那对路飞心理上的伤害很大。


于是我笑着一把抱住了三小只别扭鬼。


但是……

但是现在只剩了这一只。


脸上却还是和当年无差的神情。


我额头上顶着冰凉的退烧贴,像从前那样用力掀开被子一角,说,“不害怕被传染的话就上来吧,路飞。”


他像是一尾滑溜溜的小鱼,灵巧地钻了进来。


路飞把头埋在我的颈窝,嘻嘻地笑。

“尼嘻嘻嘻嘻,果然好暖和啊……”


嗯……确实,不愧是你。


但是橡胶……奇怪地、冰凉凉地贴过来,不会太冷也不会太硬。


一切都刚刚好。


最近我忽然发现我对自己的房间感到陌生,就像是曾经很多次我在凌晨的万里阳光号上醒来,听着娜美和罗宾熟睡的呼吸声却依然感到荒诞和陌生那样。


两个世界似乎没有一处是我的归处。


但是此刻紧贴我的男孩,他心跳地如此快活。


于是我抱紧了他,像是抱紧了这辈子丢失了就再也不会找到的珍宝。


然后是一夜无梦,难得睡了个安稳的囫囵觉。


于是腊月二十八的早上,我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起来,掀开两只弯弯曲曲缠在我身上的橡胶胳膊,趿拉着毛绒拖鞋走到厨房对正在揉面的我妈讲


我说

“妈,”

“我病好了。”









我对天发誓,我从没想过病好了之后第一要务,是打响一场艰难的食物保卫战


“当务之急是买条大铁链,不,一条不够,能拴住藏獒的那种,先来二十条吧。”


我妈闻言嗑着瓜子的手都停了,皱着眉头问我说买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东西干什么


彼时我正用从娜美那里学来的方法把路飞缠了个龟甲缚栓在了房间床头,然后表情淡然地走到客厅接杯水,然后相当平静地对正在看电视的我妈说,是为了防家贼。


如果不是我昨晚早有防备,我新买回来的年货就要在昨夜又一次全军覆没。


我妈大概不懂我的意思,不过他没深究,只是说不用这么大费周章,毕竟我们刚刚决定年三十儿回乡下老家了


“……”

我对此见怪不怪,这无疑又是一场先斩后奏,毕竟出了成年时那场义无反顾奔向大城市的举旗反抗,打小我在爸妈的决定里都基本丧失参与权。


于是腊月二十九,我只好再次把路飞绑上副驾驶。








“爷,你怎么不贴春联啊……”


来给老爷子送年货的时候,我爷正坐在大门门槛上,咬着自己包的纸卷烟,听到我的询问后看着我冷哼一声,咣当丢过来个基本干干净净的铁盆。


“没了!”

老爷子气的气喘吁吁。


我问他啥没了,咋没的?


“贴春联的浆糊!”老爷子朝着我吹胡子瞪眼,“你去问你带回来的那个小子!”


我无奈,找到了打着要给我爷爷贴春联的名号而逃避做年节准备的我爹,以及兴致勃勃要出来和他一起看热闹,此刻也和他蹲在一块儿的路飞。


“……路飞,你解释一下。”


我拿着铁盆怼到他俩面前。


路飞脸上那种我熟悉的心虚表情一览无余,

“大叔说这个可以吃。”

他甚至不忘吐着舌头补充一句,

“但是好难吃。”


我气极反笑,拿着铁盆质问另一位罪行参与者,

“爸!你到底怎么想的啊!”


我爸相当理直气壮,瞟我一眼背着手站起身,道,“我也没说错啊,这是个面粉熬的东西,长的也和米糕一样,咋就不能吃了”说着他还特别认真地一抹盆底,放进嘴里尝了尝,然后说,

“呸,真难吃。”


我:“……”

天可怜见,我很多年都没有经历过这种气到发昏的感觉了。我想我应该感谢娜美,她上船着实替我分担走了不少忧愁,最起码也是一半的痛苦


但此时独自承担的我只好回头,小心翼翼地问我爷,我说爷,我现在回去再给你熬一盆行不。


我爷彻底气疯了。


说今年的春联他自己贴,然后把我们全赶了出去。


于是我们只好选择回家帮我妈。









开始包红包的时候,旁边凑过来了毛茸茸的脑袋。

也不对,是两只,一只是路飞,一只是路飞双手举着的、只会哼哼唧唧的土黄色小奶狗。


两小只偏头望着我,同样漆黑潮湿的眼睛,触动我心底的柔软。


“这是要给家里小孩子的压岁钱。”

我耐心地解释道。


没想到路飞看了几眼,说,“嘛,我知道这个,你不是给过么,我和艾斯,还有萨博。”


我一怔,忽然想起来,在很久之前,就在我刚刚在他们相识的时候,在第一个海圆历的新年到来之际,我确实是给他们包过红包的。


我从城镇拉面馆老板大叔那里预支了下个月工资,用红色彩纸仔仔细细地粘了三个红信封,然后在新一年的第一天早上给了他们三个人


“新年快乐,这个,这是我故乡的习俗,是只针对小孩子的福利。”

那时的我笑着说,

“是为了庆祝大家向着变成可靠大人的方向更进一步。”


三小只脸上的表情并不相通,艾斯是别扭的脸红,萨博是愉快的表情,礼貌道谢并且回了我句“新年快乐”……而路飞,他的第一反应是伸进嘴里咬了咬首先确认了这并不是好吃的东西。


我想这几笔钱应该都成为了他们当时为了出海而攒的起航资金的一部分。


但是再往后的新年,我就没有给过他们了,因为艾斯抱怨这些行为太花哨,说这样很奇怪。


于是我发觉在某些地方并不一定要要求别人强行与我共情,故土也只适合我自己怀念。


于是后来我都是直接给钱,为他们的启航资金添砖加瓦,打的名头是只期望他们未来的船上会有个我的位置,带我环游一遍伟大航路。


这当时只是个为了让他们心安理得收下这些贝利而随口扯的名头。


但是令人哭笑不得的是,他们竟然都好好记住了这个约定。


至于最初的那三个“红包”……


“艾斯说那对你来说好像是很重要的东西,萨博也说你把它们给我们的时候表情很奇怪,”小土狗崽子开始对着路飞的手指边舔边咬,路飞看着我嘻嘻笑着说,“所以我们当时一致决定,就把它们埋在那个靠海的山崖上。”

“那可是只有那个最终完成和你约定的家伙才能收下的‘财宝’。”


我想我的眼眶又有些发酸,但是没关系。


我伸出手去,将一个包的漂漂亮亮的红包递到他面前,说,

“虽然传统意义上讲这是只给小孩子的福利,但是……”

“在我这里……你们永远都享有得到压岁钱的权利。”


“我不要。”

但是路飞笑着露出一口洁白牙齿,语气欢快地说,

“因为我已经抓到你了。”








腊月三十的晚上很热闹。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有亲戚问我这些年在外面工作的怎么样,收入多少,待遇如何,有没有在大城市买没买车或者房,谈没谈男朋友,预计什么时候结婚,如果结婚打算要几个孩子,打不打算回家乡发展……


喝了几杯酒,我有些晕头转向,恍惚间看到路飞被我妈带着埋头苦吃,又多少有点安心,转头含糊着应付亲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应付到逐渐厌烦,于是索性开始胡言乱语。


当又一个亲戚把同样的话术套路劈头盖脸地砸向我时……


“挺好的,”

我捧着茶杯看向院子里因为新买回来的“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喷气式阿姆斯特朗炮”而俨然成为孩子们头头的路飞,说,“人在异乡,虽然一开始有点艰难,但是后来适应了之后其实还不错,我甚至还养了三只小狗,一只金毛的,两只黑毛的小狗。”

“失而复得却又丢掉了一只,死掉了一只,我还为了死掉的那只去和好多人狠狠干了一架呢,但是现在……”

“我还是只剩下了一只了。”


“这孩子,瞎说什么胡话呢,”刚收拾完东西的闻言我妈撂下盘子过来就捶了我一拳,然后和亲戚解释,“这孩子前两天发烧,可能是烧地有点厉害,大概还没好全乎呢。”


我挑眉,直接走出门去,不顾孩子们的抱怨拉回来了玩的忘我的路飞,拉着胳膊将他直接扯到了我爸妈面前。


“爸,妈,我骗了你们,其实……”

我站定了,借着酒劲深吸一口气


其实……


其实我离开了这里很多年;其实我在异世界陌生的大海上飘荡了很多年:其实我曾经以一个不会变老不会死的样子养大了三个小孩,我带回来的就是其中一个,而我为他们所有人都感到骄傲;其实我的三观被无数次打碎然后重塑,但是我依旧守住了自我底线;其实我……其实我……


我很想你们。

我很想家。


但是我拉着路飞最终大着舌头着说出来的却是……

“其实这就是我男朋友!”


原本热闹的房间瞬间静寂,全场落针可闻。


我没去看我爸妈的脸色,笑起来,然后握着路飞的手腕迈出屋子撒腿就跑


我妈的喊声被我甩在身后。


这让我感觉到恶作剧般的快乐。


但冷风一吹微弱的酒劲就散了。


“抱歉路飞,我刚刚……”我回头,后知后觉想要为刚才的鲁莽道歉。


“尼嘻嘻嘻嘻嘻,大家刚刚表情都好有意思!”可是他却振臂欢呼道,“我们再来一次吧!”


……这倒也不必。








我和路飞并肩走在乡村的水泥路上,路过一家家通明灯火,吉祥的金丝红灯笼高挂在大门门庭两侧,红光笼罩,分外喜庆。


当金红的烟火在远处的村落上空绽放,宛如满天金色睡莲,消逝时是遗失于山野的星辰。


我觉得该说些什么,但是又什么也不想说。


也许路飞还没有意识到,但是我已经发觉在这个世界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了。


比如方才的脚步虚浮和头脑昏沉并不是饮酒过多,毕竟我有在控制敬酒的量,产生这种情况的唯一原因是——我们快要“醒了”。


对路飞而言的“醒来”,对我来说的“睡去”。


我不知道那会是怎样的场景,所以我不想吓到家里的人。


我的手机忽然响起来,熟悉的来电显示。


按下接听键——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坦白,”闺蜜的声音也开始变得听不真切。


“其实我骗了你,我没跟阿姨编造路飞的身份,我跟阿姨说的是你是因为谈了个比自己小的男朋友,所以才一直都不好意思回家。”


“……”


“我是打着阿姨要是反对的激烈我就把路飞接到我们家过年的算盘啦,但是我没想到她说她早想明白了,你很久之前就能走好自己的路了,所以她之前的不放心现在看来说不定都是阻碍,”

“她说既然你看中的人,那肯定也不会差。”

“她说她相信你的选择,然后就和我串好了信息。”

“我不知道是不是你正如你之前说的那样……马上要睡去了,但是……”


“亲爱的,别忘记怎么回家。”


零点钟声敲响,满天烟火里,握着手机,我的嘴唇因为冰冷而开始颤抖,却依然有些哽咽着转头说

“路飞……我、我想回……回……”


然后一双手搭上我的肩膀,沉稳有力,它的主人替我补完了因为哽咽而说不出的话,


他说,


“哟西!那我们回家!”







我再次体验了一把路飞快车号的优秀效率,但这并不意味着我认同这种倒栽葱一样被扛在肩上的服务方式。


少年瘦削的肩膀抵着我的胃部,颠簸间搅起一整个翻江倒海。


我抑止着想吐的冲动,捂着嘴巴说路飞,慢点……慢一点……


但是我想他大概完全没有听到。


而当我被放下来,紧紧攥着他胸前的衣服站直身子时……


我看见了站在大门口的我妈。


身后院内的灯火映照她身影的孤单。


我抓着路飞的胳膊看着她,我们很久没有说话。


然后我说:

“妈,我要出门一趟。”


然后她沉默良久,然后讲,“我知道了……”

“尽量早点回来。”








“欸?这样就可以了么?”


“你和大婶她明明还有好多话要说的吧。”

离开家门前,走在乡村长路上时,路飞将胳膊揽在脑后,偏着头如此问我。


而我摇摇头说,“已经足够了。”


我们不擅长表达,简单的日常里总是如此,埋藏着说不出口的话。


再一轮烟花爆竹起势。


“路飞~”

我轻轻叫他的名字。


脚向前一步迈出,踩进白雪,踩进泥污,踩进爆竹散落后的一地落红。


轰天作响的鞭炮声里,我伸手捂紧了他的耳朵。


“新年快乐,路飞。”

借着爆竹的响声,我看着他的漆黑的眼睛继续说,

——“我很爱你。”


“啊?你刚刚在说什么啊?”

他挂在脖子上的、我送他的新年礼物在刚刚让我为他带好了,那是我挑了好久的耳麦,白色的,毛绒绒的。


现在看来它的隔音效果也很好。


我笑了,收回手,插进大衣口袋。

说:

“没什么。”


眼前的景色逐渐虚幻,当那种熟悉的潮水般的感觉从脚底漫上来……


我抓住他的手。


“我们要回去了,路飞。”







耳边由嘈杂变得安静,然后又变回不一样的嘈杂


“心率……他们都心率都正常了!”


“太好了!”


“喂喂,路飞,你们能听见我说话吗?路飞?”


“他们大概还有多久才能醒?”


“应该马上就……路飞!你终于醒了!”


“但是lady还没有醒啊!”


“路飞!你这家伙……”


我觉得如果再不醒来,我心爱的小孩就要挨揍了。


所以我奋力睁开眼睛。


然后就被毛茸茸的乔巴扑了个满怀,小心将哭唧唧的可靠船医抱在怀里,我看着那边正在被数落的路飞。


“你这个笨蛋船长,不要因为某些虚无缥缈的传说就带着别人冲到那扇可疑的门里去啊!这次也是上次也是,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点记性啊路飞!”


“是啊路飞,怎么可以冒失地带着lady做那么危险的事情呢。”


“他们没有大碍就好。”


但即便被娜美扯的脸像一张簸箕,路飞仍旧没心没肺地嘿嘿笑着。


然后他对上了我的视线,对我快乐地挥手


“哟!你也醒啦!”


“……嗯。”


我叹口气,然后出言相救。


“抱歉,因为我的任性让大家担心了,不过不用担心,我们都没有事。”

“而且……我很开心。”


清晨的阳光穿过舷窗,照进船舱,我不再纠结自己到底是“睡去”还是“醒来”,也不再叹息命运的“新生”与“死亡”。


我仅仅记住了,家的航向。


我想自己此刻脸上的神情应该不算糟糕,但是众人全都陷入了奇异的沉默。


而打破寂静的……

“你的世界真是太好玩儿了!”

依旧是熟悉的人。


“哟西~决定了!下次我们一起去吧!大家都去!”

少年的胳膊抻地长长的,将众人一起圈起,也圈起那些吵闹的抱怨和大笑,圈起那些“路飞你这个笨蛋船长”“路飞你小心一点伤口”“路飞你勒的实在太紧了”的埋怨。


这场奇异的经历在船长的笑声里迎来终点,却也是后日故事的暗线。


“下一个新年……”路飞嘻嘻笑着说,

“我们——都要到她的世界去!!!”

评论(22)

热度(202)

  1. 共2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